要辩证地看待升值对我国各行业的冲击

最近，我跟我的一位博士生合作，利用涵盖我国全部42个行业的2007年投入产出表，来分析人民币升值对各个行业的产品出口和中间品进口的不同影响，得到的结论是：22个行业的利润率会因升值而提高，20个行业的利润率则会因升值而降低。另外，受损行业一般是劳动密集型和研发投入较少的竞争性行业，大多数受益行业则是属于资本密集型和研发投入较多的垄断性行业。

首先，我们要来看一下我国目前的贸易结构。我国的主要贸易伙伴虽然是发达国家和地区，即主要的贸易形式是南北贸易，但是我国的贸易结构并不是以产业间贸易为主，而是以产业内贸易为主。1994-2007年，加工贸易出口在出口总值中的占比一直维持在65%左右，2008年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该比例下降至47.3%，一般贸易出口值占比自1994年以来首次超过加工贸易。其中，2008年外资企业加工贸易出口额达5721.95亿美元，占外资企业出口总额的72.37%。加工贸易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两头在外”，加工企业从国外购进原材料和中间品进行加工和生产，只是对其他国家或地区的产品作最后的加工或装配。比如在我国加工装配出口的计算机中就包含进口的芯片、存储器、板卡、软件等，我国的出口实际上是相关国家和地区共同的出口，对我国而言，这类出口对国内中间投入品的需求很少，大部分中间投入品是来自其它国家。

如果我们仔细观察各行业从购进原材料和中间品到销售产成品的整个过程，就可以发现有两个环节会受到升值的影响，一是从国外购进原材料和中间品的环节，另一个就是把产成品销售给国外的环节。在进出口商品均以外币计价的前提下，人民币升值一方面会造成出口环节中用人民币计算的产品收入下降，从而对行业利润率带来负面影响，另一方面会降低进口环节中以人民币计算的进口成本，从而对行业利润率带来正面影响。

我们的研究结果发现：仪器仪表及文化办公机械制造业，纺织业，纺织服装鞋帽皮革羽绒及其制品业等行业的利润率受升值的不利影响最大，这些受损行业的普遍特点是出口依存度较高，而中间投入品的进口比重较低。另外，燃气生产和供应业，石油加工、炼焦及核燃料加工业，研究与试验发展业以及综合技术服务业等行业的利润率会因人民币升值而提高，这些受益行业的出口依存度较低，中间投入品的进口比重则较高。从行业特征来看，受损行业一般是竞争性的劳动密集型行业，研发强度普遍不高，而受益行业一般是垄断程度大的资本密集型的重工业、研发行业和社会公共服务业，研发强度相对较高。因此，我们认为，升值对国内各行业的影响不能笼统地归结为必定会损害行业的利润水平或竞争力，一定要从各行业的具体情况出发去判断升值的利与弊。

需要提醒的是，从表面上看，受损产业是低端产业，是需要调整的产业，受益产业则是高端产业，但是在目前我国经济结构转型还没有完成的特殊时期，对于这一类问题我们要小心谨慎，有时低端产业恰好代表了目前中国经济的优势所在，它们最具有竞争力，而且大都是民营企业，解决中国主要的就业问题，代表改革的方向，而所谓的高端产业可能是垄断性的国有企业，并不一定具有国际竞争力，但是通过引进改革和竞争，它们又是将来中国产业结构调整的方向。因此，人民币升值的具体幅度和节奏需要同国家在特定时期的经济体制改革、竞争度的进一步开放和整体考虑的产业政策和就业促进政策相协调，通过经济结构和贸易结构的调整来促进我国产业结构的升级和增长方式的转变。

因此，从长期的趋势来看，人民币升值对我国产业的影响可能是正面的，从产业结构升级的角度来讲，受损产业是需要其比重下降的产业，收益产业又是其比重需要提高的产业。但是，从短期来看，这个问题又变得十分复杂。其一，我国经济结构改革还没有完成，具有竞争力的民营企业的发展长期处于不利的地位，难以进入高端产业；目前的所谓高端由于国有企业的垄断未必具有国际竞争力，它们的过度发展未必对中国经济体制和经济结构改革有利；其二，受损行业多是劳动密集型的行业，是解决中国就业问题的主力，从目前政府的社会福利函数构成来看，就业的权重应该是比较大的；其三，人民币升值将导致收入分配朝更加不合理的方向发展，不利于内需的增加。